木木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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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次生活忙 随缘更新

『群秀』至死不渝


男主死亡向Ⅲ  全文2.3w

长篇BE  主虐二人  先甜后虐

邵群成为秀邻居时间延后   ooc致歉



简陋破败的出租屋,管道年久失修,水龙头总是拧不死。夜半时分的漏水声总是清晰无比,楼道里经常传来谁的脚步声和咳嗽声,让本该寂静的夜喧闹而嘈杂。



声控灯的灯泡坏了许久,破碎的边缘上积了一层薄灰,夜里怎样跺脚都不会有灯亮起。老楼的窗户也只能勉强称得上是“窗户”,有几层的玻璃已经破裂,余下几层的都差不多龟裂完全。好在现在还处在夏季,没有冬日刺骨的寒风,一时闷热还是能忍过去的。



李程秀放轻脚步爬着楼梯,满脑子都是两个月前邵群拦住他的画面。



男人仆仆风尘,奔波一路从繁华的市中心赶来这种穷乡僻壤,低声下气地求他不要再逃开。李程秀怕得要命,却又挣不开他的桎梏,只能任他把自己圈在怀里,感受他稍稍灼人的体温。



他不知道邵群是怎么找来的,也不想知道。



明明现在的日子很好。尽管小季走后就剩他一个人,但他还有一只狗,一间小屋,一份能囫囵度日的工资…不受他人干扰的日子孤独也平稳,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就这样度过余生。



只是邵群又找来了,以一副全然不同的面孔。



风投公司雷厉风行的总裁突然变得温和、粘人、卑微,愿意费尽心思去讨好他,愿意放下身段去恳求与他同行…坚持每天送他上班、接他下班,无论他再怎么抗拒也不放弃。



不久前他甚至被告知——邵群已经托人代孕了他的孩子,他们的孩子,代孕妈妈已经怀胎近一个月了。



李程秀为此和邵群大吵一架,愤怒到不可自持,在邵群送他回家的途中就厉声说自己要下车。他自己徒步走回家,走了很久很久,流了一路的泪。



也就是在那天,邵群和小季大打出手,邵群为了挽回他捅了自己一刀。



直到现在,邵群虚弱的样子还盘旋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。而经历过那次的事件后,他还是婉拒了邵群想要与他同居的请求,只是承诺自己不会再一声不吭的离开了。



虽然邵群的伤势消减了他的怒火,可那毕竟是一个生命…而邵群居然卑劣到想用这条生命来束缚他,成为让他踏入邵家的筹码——他真的无法接受。



可就算他再抵抗又能改变什么呢。基本流程已经完成,剩下的只需等待怀胎期满十月、最后生产,哪怕他再抗拒,也没法阻止那个小家伙来到这世界上。



邵群这些天在医院养伤,都没有来接他下班。李程秀摇摇头,不想去猜那人究竟能坚持多久。



也许是快要放弃了吧…玩心那么大的贵公子,能坚持多久呢。



可是那个小生命呢?如果它诞生了以后,邵群也会随随便便地把它抛弃吗?



他沉浸在联想里,眼神黯淡了下去。



最近隔壁的租户突然搬走,搬运家具时楼道里叮铃咣当直响,他几宿都没睡好觉。昨夜他伴着这巨大的吵闹声思考未来,整整一夜没合眼。



楼上的人嚼舌根说有个疯子给了原先的租户一大笔钱,还帮忙找了搬家公司,为的就是让他一周之内从这里搬出去,自己择日入住。



李程秀默默感慨有钱真是任性,费了那么大力气只为住在这么破旧的小单元楼里。究竟图些什么,他这种普通人不得而知。



他掏出钥匙,在家门口站定。钥匙刚插入锁孔的时候碰撞出了轻微响声,也就在那声响发出的瞬间,对门的房门猛地拉开——屋内的灯光对比昏暗的楼道显得分外亮眼,邵群兴冲冲地开口:“程秀,你回来了。”



李程秀正背对着他,听到这熟悉的声线,吓得连钥匙都掉在了地上。



他不可置信地回过头,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出了问题。



可当邵群那张惊为天人、近乎完美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时,李程秀彻彻底底地愣在了原地。



男人眼下有大片乌青,神色憔悴,却依旧难掩愉悦心情。他眼里像是蓄了光,定定地看着眼前人,好似倾尽了一生温柔。



“你……”李程秀惊慌地后退几步,身体撞在防盗门上,发出嘭的声响。邵群把他这副抗拒的模样受尽眼底,心脏处传来闷痛,唇角的笑意渐渐僵住。可他没有表现出来,只是默默蹲下身去捡起了李程秀的钥匙,再放慢脚步走近他:“抱歉程秀,我最近在医院,没能接你下班。不过从今往后,我就是你的新邻居了。”



原来那个出高价租旧房子的‘疯子’就是他…李程秀伸出手想去够他手里的钥匙,心说自己早就该想到的是他的。可惜自己太迟钝,根本敌不过精明且善于死缠烂打的邵群。



邵群一把把他的手握在手里,大掌细细抚过他长着薄茧、有些干裂的手,眼神里满是疼惜和眷恋:“程秀,你不愿搬过去和我一起住,我就搬过来了。这样会方便很多不是吗?我可以一直送你上班,晚上和你一起回家,我们……”



“放开我。”



李程秀不能大幅度挣扎,又不忍继续听他说这些不切实际的情话,就狠下心来大吼一声,打断了邵群将要脱口而出的话。



他不肯直视邵群,就偏过头去让自己的目光落在楼梯上,一字一顿:“给我,我的钥匙。”



“你还是…这么烦我吗?”



邵群自嘲似的笑了笑,最后用力握了他的手一下,才把钥匙放到他手心上。



明明在医院时,李程秀已经不那么抵触他了。



他以为……



李程秀毫不留恋地把手抽了回去,以极快的速度开门进屋,想把邵群关在屋外。谁知邵群眼疾手快,赶在他关门前挤了进来,快速在屋内扫视了一圈。



“我每天来你家楼下都快两个月了,也没来过你家几次。”



邵群强撑着唇角的笑意,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挫败。茶杯嗅到他的气味就从卧室里冲了出来,连滚带爬跑到他面前狂吠个不停,邵群诧异地挑了挑眉。



“还挺有精神的嘛。”



李程秀没理他,自顾自地换了鞋,没有搭腔的打算。



“代孕妈妈的身体很好。”邵群的目光紧盯着李程秀,深知他会对这件事上心:“宝宝会很健康。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B超图像了。”



果不其然,李程秀的身体猛地僵在原地,好半天都无法动弹。



这些天他彻夜想着这件事,才决定顺其自然地接受这个孩子的到来。



他能赚钱养家。就算邵群再次弃他于不顾,他也有足够的把握能抚养孩子长大。



他喜欢孩子,也向往有个孩子。但由于自身原因,他明白自己绝不可能有这个机会。



但邵群突然赋予了他这个机会。



可是…在回家的路途上突然被告知自己将会有属于自己的亲骨肉,换作谁都无法接受。



李程秀的面色有些苍白。他无力的看了邵群一眼,目光中藏了很多情绪:“邵群,我前些天,和你说过了,这是一个生命。”



“我知道。我很期待它的到来。”邵群看着他,字字真心:“因为这是我们的孩子…程秀,你怎么怪我骂我、打我怨我都行。但那是我们的孩子,你真的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?”



李程秀微微一怔,而邵群精准地抓住了他的犹豫,接着说了下去:“我爱你,程秀,我是认真的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…我说过,我想让你一辈子安心,换我来提心吊胆。我可以把我的一切给你…别再离开我了。”



邵群说着,声音竟颤抖起来,连语气都带上了一丝哭腔。李程秀看着这个曾让自己痛苦不堪的男人,沉默许久。



怪他……还能怎么怪呢?那天的歇斯底里已经耗光了他全身的力气。他一遍遍声嘶力竭地说着“那是个生命”,一遍遍质问着“为什么”,而邵群也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恳请他的原谅,眼眶微微泛红,似乎是自己也有些不忍和动容。



他比谁都清楚,这是他唯一能留住李程秀的办法了。



事到如今,再吵下去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。孩子出生是迟早的事。时光不能随意编辑裁剪,因为它一直在按照固定的速度前行,把两颗原本紧挨着的心脏越推越远。



他说他爱他……可曾经他不也张口闭口都是爱?只是那份爱既廉价又充满欺骗性,根本毫无价值可言。现在的爱,又能有几分真几分假?



受过那么多的伤,谁又敢把这份爱意当真?



李程秀坐在沙发上,低着头不愿看邵群。



不过当下,在那个不久后就要诞生的小生命面前,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。



如果他是认真的……



李程秀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:“邵群,我们聊聊,孩子的事。”



邵群一听他主动要和自己聊聊,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,眼底又有光芒闪烁。他小心地坐在沙发一角,因为他一旦靠近李程秀,就会收到对方抵触的目光。



不过就算如此,只要和爱人待在一起,他就知足了。



他们聊了很久。久到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,久到分针转了一轮又一轮。邵群一个劲地勾画着未来三口之家的蓝图,把未来的幸福生活描述得绘声绘色。聊到会心处,李程秀的唇边终于露出笑意。二人的目光交汇,他能清晰看见李程秀眼底的期许。



李程秀喜欢孩子,邵群知道。



他亲眼看见过李程秀看到小婴儿时喜悦的目光,也发现了每次他一提及“孩子”话题时李程秀的沉默和难以言说的失望。可他曾经还是用这件事伤害过李程秀——他耀武扬威地鞭挞着李程秀的尊严,口口声声说爱他,却又恶劣的发问:“我不跟女人结婚,你能给我生出个儿子来?”



每每想起这段回忆,邵群都会觉得心脏痛到难以自持。



所以他想要弥补,但更多的是想以此为筹码,让李程秀回到他身边来。



尽管他知道这手段不堪又阴险,尽管他知道这可能会把他和李程秀的心推得更远。



可那又怎样呢…为了追老婆,他狠心把自己都捅了。虽然李程秀不像之前那般抗拒了,但始终拒绝和他亲密接触,也不愿和他住在一起。



无奈之下,邵群只好把这孩子的事提早告诉他,好让他停留在自己身边久一些。



能每天见到他,能和他在一起,就已经足够了。邵群近乎疯魔的想。



“程秀,我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家,一个好的未来。”

他信誓旦旦,语气是少有的坚定。



李程秀为他的认真所动容,心脏疯狂跳动,好像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腔。



可是他清醒地告诉自己:他没办法拥有这个一世桀骜的男人,他的爱会随着时间淡去,而后就再也不愿与自己相守。



想到这里,他突然平静了下来。



李程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,指了指大门,示意他可以走了。



邵群有些落寞的看着他,拼命在他脸上找寻残存笑意的痕迹。可他失败了。李程秀只是淡淡的看着他,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。



他明白李程秀不可能这么快接受他,也明白在他心里肯定有一道厚重的、无法被他人打破的屏障,只能由李程秀自己亲手拆除。



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心脏的疼痛,只能贪婪地享受着与李程秀在一起的每分每秒。



邵群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自己的流氓劲压下去,强忍着耍赖的冲动,故作轻松:“那我回去了啊。有事就去隔壁找我。打电话也行,二十四小时只对你畅通。”



李程秀没应声,目光已经随着思绪飘到了远方。

从邵群和小季动手的那次后,他就明白了。



邵群是个为了得到自己所爱之物不顾手段的人。


他又倔又狠,就算遍体鳞伤也不允许自己失去什么。



正如邵雯所说,他能为了一个赌约毫不犹豫地从六楼跳下去,下一秒也能开着车往墙上撞。邵群一辈子没谈过恋爱,情啊爱啊的,他怎么会懂呢。



那天他躺在病床上,面色如纸的看着李程秀,轻声说他这辈子就只会栽这么一回。



“谈这么一次就够我受的了。李程秀,这辈子我就认你一个,你别想离开我。”



想到这里,李程秀的心微微一痛。



他逃不掉。这辈子都逃不掉。



因为无论逃到哪去,邵群都能找到他,再次入侵他的生活、干扰他的人生…这份孽缘自少年时结下,竟一步步发展成了如今这般。



更何况,他们还有了一个将要出世的孩子。



李程秀垂下眉眼,大脑一片混沌。




第二天清早,他一拉开家门就看见了正站在楼道里等着他的邵群。



李程秀无奈:“你不用,天天送我的。”



“老公送老婆上班,天经地义。”



邵群正色道,先他一步下了楼,贴心地拉开副驾的门等待李程秀上车。



李程秀疲于抗拒,于是就放弃了挣扎,直接上了车。邵群见他如此乖顺,不禁一喜,快速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:“程秀,昨天我们说好了,要在孩子出生前一个月就搬到一起住,你还记得吗?”



听到“孩子”这个词,李程秀的眼睛亮了亮,情绪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。



“嗯。”他淡淡回应一声,目光无意扫过邵群的脸。



从昨夜起,他的脸色就苍白得像张白纸,毫无血色可言。李程秀犹豫再三,终于决定开口:“你怎么,突然出院了?”



邵群愣了愣,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问:“我想见你。”



他的回答简明扼要,字字真诚。



李程秀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,只好偏过头去看着车窗外的景色,没再理会他。



邵群高兴的不得了,自己絮絮叨叨了一路,描述着两人的未来、想象着将要出世的孩子,就算是自言自语也不觉得尴尬。



旁人根本想象不出,叱咤风云的邵总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出如此巨大的改变。



就连李程秀自己也对邵群的变化不知所措。



这两个月来,邵群恨不得时刻粘着他,却始终为他保留了享有私人空间的权力;邵群不再大肆宣扬二人的关系,不再私下联系老板给他提高工资和福利水准,不再做出令他尴尬的举动……这一切的变化虽然细微,但的的确确保护了李程秀的自尊,也令他动容。



他无法把控自己的感情,他甚至觉得自己自始至终都爱着那个曾狠狠伤害过他的男人。尽管这份爱再不堪、再罪孽深重,也无法割舍。



好像这辈子,他李程秀根本逃不开邵群的束缚。

那就这样吧。



跟着时间走,总能得到一个答案的。



李程秀这样想着。




他们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。李程秀不再像先前那般抗拒,邵群也克制着自己的控制欲,一步一步地向自己的爱人靠近。他们一起上班、下班,邵群每日都找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和他聊天,好像夫妻二人在交谈柴米油盐一样。偶尔邵群会带着他去某处新开的餐厅用餐,一个劲儿的告诉他是自己想吃,价格也不贵,不用急着回去;邵群有事出门应酬时他就坐公交车回家,在客厅和茶杯逗趣的同时还用心听着隔壁开锁的动静,挂念着邵群究竟回来了没有;邵群不爱吃早餐,他就每天做好双份的早饭,反复叮嘱他再忙也要吃早餐。每每这时邵群总是笑容灿烂,用力地把他抱在怀里,高声喊着:“有这么好的媳妇儿,我他妈太幸福了。”



怀胎满两个月后,邵群带来了宝宝的染色体检验结果。在得知孩子是男孩儿时,李程秀笑得满脸通红,兴奋又激动地一遍遍看着检验单。邵群感慨地把人揽在怀中,见李程秀如此喜悦,就知道自己赌对了。



无论那时李程秀再怎么怨恨他,也还是在期待着他们的孩子降生的。



这个孩子是他把李程秀留在身边的最后一张底牌。



好在这一手牌打得漂亮,李程秀不再拼了命地想要逃离他,反而和他和平共处起来。二人一起期待着孩子的到来,再平凡的时光,只要彼此共度,就是甜蜜的。



这几个月邵群往李程秀家里跑得比回自己家都勤。虽然二人是对门,但他还是一闲下来就往李程秀家跑,就差在那里留宿。



孩子四个月时,邵群把宝宝的B超图片带回了家。李程秀反复用手摩挲着照片上小小一团的孩子,幸福得说不出话来。邵群默默地看着他,心底的躁动早已被幸福代替,顾不得多想那些龌龊的事。



李程秀执意要自己给孩子做衣服,二人就一起买了很多婴儿用品和布料,任他自由发挥。每每这时茶杯都会被二人欢愉的气氛感染,兴奋地在屋内跑来跑去,不时在柔软的布料上打一个滚。李程秀看着它发笑,一伸手把它抓过来,先把自己给它缝的小衣服套在了它身上。



茶杯更加亢奋,甩着尾巴嗷嗷叫个不停。邵群见状,也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


这段日子甜蜜而满足,如若能就这样度过一生,想必是无与伦比的幸福。



即使邵群清楚地感觉到,李程秀对他的那层屏障还在。



只是现在已经足够幸福了。他不愿多想。





眨眼间就到了冬天。年假在即,李程秀比总在年根底下忙碌的邵总先享受假期。这段时间风投公司的员工都已放假,邵群也连着熬夜忙碌了一周才把工作处理完。



眼下只剩一件事要做了。



李程秀正在家里和茶杯一起看电视时,邵群突然打来了电话。他刚一接起,邵群兴致高昂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来:“媳妇儿,我们一起去度假吧。”



“度,度假?”



“嗯,正好去办点事,咱们一块去玩玩。”



他尾音上挑,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邵群心情的愉悦。李程秀犹豫了一下,想起去年快过年时的景象,胸口有些闷痛。



一年前……一切都不一样。



一年前的他,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发展成现在这样,更不会相信邵群居然在这段时间内为他改变这么多。



邵群察觉到了他的犹豫,赶忙放软了语气:“媳妇,放心,你不想的事我不会逼迫你。在家呆了这么久,你也应该出来透透气了。”



李程秀一窘,把含在嘴边的“算了”咽了回去:“去哪?”



“黑龙江那边,带你上山看雪景去。两三天就回来。”



“…好吧。”他思考片刻后,还是答应了。



邵群大喜,声调都猛地拔高了一个度:“你答应了!草,我说什么来着,我媳妇太他妈好了。”



李程秀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,忍俊不禁:“还有别人吗?什么时候,出发?”



“等等啊,我看看。”邵群打开电脑上的演示文稿,眉头微蹙:“明天一早的机票。这事儿跟李文逊公司有关…程秀,你要是不想见他,我就让他派个助手来。”



“你工作为重。”李程秀轻声道。他不知道李文逊帮着邵群找他的事。所以他对李文逊这个人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幼时他恶劣的一面,还有上次邵群受伤时他那副根本不当一回事的样子。



简而言之,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形象差到了极点。



但他还是收起了私人恩怨,劝自己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



邵群心一横,当即给李文逊发了条微信:‘对接合同的时候你露个脸就行。你也别上山了,让你助手跟我们上去。’



“可是我最近不想见这孙子。不让他上山了哈。”邵群故作轻松,找了个李程秀没法反驳的理由把这事带了过去。



他知道李程秀心里有结。那么深的伤害不可能不明不白的就解开,更何况他当年吃了那么多的苦,自己却逍遥国外不闻不问,一晃就是十多年。这份伤无论怎么弥补都会留下缺痕。



李程秀当然明白邵群这么做的意图。他心里一急,慌张着开口想劝他:“邵群,我真——”



“诶诶我助理来了,晚上回家再说。你先收拾行李。”



邵群直接挂了电话,不再给他任何劝说的机会。



李程秀无奈,叹了口气后,慢慢把举着电话的手放了下来。他拍了拍茶杯的头,决定先把这个小家伙送到宠物店去。



第二天一早,邵群载着他直奔机场。全程四个多小时的航程,邵群特意嘱咐秘书订了头等舱的双人位,方便自己一直牵着他的手。李程秀一想缩回去他就会握得更紧,就算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也不松开,生怕他逃走一般。



李程秀看着他厚重的黑眼圈,不禁有些心疼。索性就任他牵着自己的手,不再挣扎。



快到年底时是公司最忙的时候。员工都盼着休假,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处理文件。这就需要高层下放压力、加大监督力度,严防工程出一点纰漏。



这段时间,邵群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吧。



他暗想,把毛毯尽可能多的盖在邵群身上,每一个角都仔细掖好。自己则把头靠在椅背上,打算随便眯一会。头等舱内的暖气开得很足,他不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。



四个小时的航班不算长。空姐的播报声响起时,李程秀的意识逐渐清晰,慢慢睁开了眼睛。他感觉自己正靠在什么东西上面……那里宽厚又让人安心,身上的毛毯带着暖意,把他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。



……等等,毛毯?



李程秀猛地坐直了身子,把头从邵群肩上移开,看着身上的毛毯发愣。邵群坐在一旁笑着看他,单手撑在下巴上,笑容柔和邪魅:“醒了?”



李程秀的脸在一瞬间涨红。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邵群的肩头,确认那套高定西装上没有自己的口水印才松了口气。



邵群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,心软得一塌糊涂。他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。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睡姿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李程秀和自己身上的毛毯,瞬间感觉心脏化成了暖烘烘的一片。



邵群把毛毯盖在李程秀身上,小心地把自家媳妇的头靠在自己肩上,顺便还趁机楷了一把油。看着靠着自己熟睡的李程秀,他心里的幸福感满到快要炸裂,心想最幸福也不过如此。



“真希望以后天天都能看到你睡在我身边的样子。”



邵群看着他,满目深情。



直到下飞机时,邵群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李程秀的手。李文逊的助理一看见邵群就匆匆朝他们跑了过来,兴冲冲地自我介绍:“邵总好!我是李哥的助理,叫我小刘就好。”



李程秀站在邵群身旁,打量着这个男人。小刘很年轻,大概才二十出头,戴眼镜,细皮嫩肉的很是养眼。



邵群点点头,什么都没说。



“啊,这位就是李程秀吧,你好!”小刘转头朝李程秀笑了笑,李程秀也回他以一个微笑。可他总觉得来自那副反光的镜片下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。



小刘办事很利索。没有过多寒暄客套,安排好人去帮他们拿行李,就先带着二位前往景区了。



正处在寒冬,黑龙江又刚下过大雪,零下十度的气温让李程秀冻得鼻头通红。他试着把脸缩进围巾里,可是这样根本无法缓解寒冷。



邵群饶有兴趣的看着他,把自己脖子上的Burberry围巾解下来,围着李程秀的脖子缠了一圈。这下李程秀的脸都快被布料遮住了,抬眸瞪着邵群都是件难事。



邵群见状,哈哈大笑起来。



这边的山不算高,但坡度陡、岩石嶙峋,植被覆盖率极高,走山路上下山会有巨大的安全隐患。



山顶的酒店是这里的一大特色。既有露天澡堂,又能在房间里俯瞰城市雪景,实属是一个浪漫的度假胜地。



三人乘坐特色的观光缆车上了山。小刘坐在俩人对面,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,目光时不时就会落在邵群身上。而专心于看风景的李程秀浑然不觉,目光自始至终追随着李程秀的邵群自然也没有发现他的心思。



不过令邵群不满的是,小刘说李文逊会在明晚来这里和邵群核对合同,所以就擅作主张开了四间房。不过这本就跟李文逊来不来毫无关系——就算脑子再笨的人也该知道他邵群和李程秀是一对儿,揣着明白装糊涂把他们两个分开到底是什么意思?还是这人真的蠢透了,对他一无所知?



“把两间单人房退了,开间双人的。”



邵群面色不虞,语气中透着寒意:“李程秀和我睡一起。”



“邵群…”李程秀一惊,想要阻止他却为时已晚。



小刘的笑容僵在脸上,呆愣了三四秒才毕恭毕敬地朝他鞠了一躬,转身向前台走去。李程秀看着他的背影,有些责备的看了邵群一眼:“你把他吓到了。”



“要怪就怪他没看出来咱俩是一对。”



邵群重新牵起李程秀的手,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帮他驱散寒意。



李程秀蹙了蹙眉,耳根蓦地红透了,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

此刻温吞不已,但他们都没有看见,小刘转身时无比阴鸷的目光。




邵群带着他把山脚下的景点逛了个遍,本地知名的菜式也都在高级酒店里请大厨现场制作,精美的菜品摆满了酒桌。李程秀再三劝阻邵群不要浪费,邵群这才挥挥手让那群大厨停了下来。他全天没有把手机开机,参观完景点后只是陪着李程秀漫无目的的转。尽管天气寒冷,两个人还是觉得心里暖融融的。



回到缆车乘坐处的路上,李程秀看着邵群全心全意陪在他身边的模样,难免心跳如鼓。他知道自己一直爱着邵群,这份爱意极难被磨灭,而且随着时间流逝,爱意也慢慢随之加深。



他之前只是一味的把邵群捧在天上,自己卑微地匍匐在地只敢觊觎。而如今经历过风风雨雨,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平等地和邵群站在一起了,起码在人格上是的。



此刻冒着烟火气的、会逗他笑的、处处关心他的邵群,怎能不让人动心。



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悸动,李程秀红着脸靠近邵群,缩小了二人之间的距离。



邵群察觉到他的小动作,勾唇一笑,牵起李程秀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:“程秀,冷吗?”



李程秀把头埋得低低的:“不冷。”



“乖,我们回去洗个澡就睡觉。”



邵群握紧他的手,二人踏入缆车内。山上和缆车内部都没有灯,夜幕已然降临,缓缓移动的缆车像是穿梭在暗夜里的精灵。



邵群抑制不住心底的冲动,在李程秀望着他的时候俯身吻了上去。



他这半年清心寡欲,从未发泄过。李程秀自然也是如此。可邵群深知自己之前的行为给李程秀留下了阴影,那些事情急不得。



所以他只是重重地吻着,趁李程秀还没有反抗,就进一步攻城略地、想借此平息身体的躁动。



但这根本无济于补。这个吻太过美好,彼此的味道太熟悉,以至于他的身体彻底燥热了起来。邵群暗道一声不好,在缆车到达目的地后用尽毕生理智快速拉开了与李程秀的距离,自己率先冲出车厢,想借寒风冲散余剩的躁动欲望。



他觉得自己的定力真他妈强。都快憋出毛病来了。



李程秀满脸通红。他方才就差觉到了邵群身体的变化,虽然想要抗拒,但他没想到邵群会选择靠他自己努力压制下去。



没有强迫、没有恳求、没有撒谎……



正像邵群之前说的:“你不想的事我不会逼迫你”。



邵群真的……变了。



他看着邵群的背影,甚至能透过冽冽寒风看穿那人的欲望和忍耐。尽管温度极低,邵群还是出了一身的汗,正死咬着牙吹冷风。



李程秀又想哭又想笑,不知该作何表情。他慢步靠近邵群,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背上:“邵群,回去吧,会感冒的。”



“你先回去洗澡吧。”邵群头也不回,“我…一会就回去。”


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李程秀知道他是想要避免两个人的接触,一不留神便容易擦枪走火。于是他也没有多说,转身走进了酒店。



黑夜里,很难看清邵群的面容。但他的目光明亮且饱含柔情,只望向李程秀所在的方向。




夜里,二人相拥而眠,没有激烈的运动,也没人再提及方才那一吻。



难得好梦。




第二天,黑龙江下了好大的雪。鹅毛般的雪花洋洋洒洒,李程秀新奇地趴在窗户上,看着这座城市被一片白茫茫覆盖。



邵群躺在床上,侧目看着他,想坐直身体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。



真感冒了?他微微蹙眉,用手肘撑着床沿坐起,喉咙处竟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。



“程秀……”



话一出口,二人皆是一愣。邵群的声音沙哑无比,一听就能发觉出异常:“发烧了吗?”李程秀快步走到床边,摸了摸他的额头,果不其然。



“应该是低烧。我去问前台有没有药。”



李程秀给他掖了掖被角,转身就要走。邵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人拽了回来,撒娇似的把头埋在他身上:“你在担心我。”



“别闹了,邵群。”李程秀哭笑不得,想到他是个病人,只好顺着他来安抚他的情绪:“我在,担心你。你先躺一会,我一会,就回来。”



邵群心情大好,脸上的笑容绽开。



他知道自己的烧没那么严重。



但不这样的话,李程秀怎么会对他放下戒心呢。

他松开了手,餍足的笑着,目送李程秀出了房间。



与此同时,李文逊的电话打了过来:“邵群,我一会去你房间找你看合同啊。”



“嗯。”



邵群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,心想不是告诉他别上山了吗,他自己下山签合同也不是不行,非得让程秀撞见李文逊,再勾起不好的回忆就完了。



“怎么?发烧了?你这体质不行啊。”李文逊哈哈大笑着,刚想再嘲讽邵群几句,却发现他已经干脆的挂了电话。



“靠。”李文逊暗骂一声,望着正在被贴上“维修中”的缆车站台,再度拨通了小刘的电话。



“喂小刘,真是邵群让我上山的吗?”



他双眉紧蹙,对邵群这一举动非常不解。



他平时不都挺抗拒让自己见李程秀的吗?怎么这次突然……



刘瑞回答得无比坚决:“是的,李哥。”



“这个缆车都他妈维修了,我还得爬山上去?”



李文逊没忍住爆了粗口,没再多疑。刘瑞思索片刻,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开口:“我带您上来。这里我熟。”



“行吧。赶快的。”



李文逊骂骂咧咧的挂了电话,总觉得哪里不对,可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。



李程秀拿了一盒退烧贴和退烧冲剂来。见邵群一副病恹恹的模样,他的心蓦地一软,决定还是自己来照顾他比较好。



邵群看着他烧水、找纸杯冲药、帮自己贴退烧贴的样子,心里痒痒的,更多的却是温暖和感动。


被李程秀温柔抚摸过的地方好像还留有他指腹的余温,久久不散,热度直传到邵群心底。



他抓住李程秀的手,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,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烧糊涂了:“程秀,我爱你……”



李程秀的身子微微一颤。他垂下眼眸,没有说话。



可能是药效作用,不久后邵群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。李程秀用手试着退烧贴的温度,等凉意散尽就给他换上新的一条。



外面大雪纷飞,而室内温暖如春,空气都好像能醉人。他静静地望着邵群,这个曾让他苦不堪言的男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,虚弱地依赖着他的帮助。



李程秀的心脏狂跳起来。



他和邵群……真的能在一起过一辈子吗?



他伸出手,轻轻按压邵群紧皱的眉心。




不知过了多久,邵群的手机响了起来。李程秀猛地回过神来,看见手机屏幕上的“李文逊”三字后微愣。



邵群的意识仍不算清醒。他没看备注就接起了电话,嘴里胡乱说了一声:“喂?”



“给我开门,我快到你房间门口了。老子爬了一个多小时的山!草!”



李文逊的声音不小,李程秀离听筒较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。他愣了愣,赶忙跑过去打开了房间门。



邵群不是说……



算了,毕竟李文逊本就该来。自己又何必把邵群一时逗自己开心的话当真。



他沉默地站在房门口,一抬头就和身上挂满了雪花的李文逊对上了眼。



“哟。”李文逊看了他一眼,自顾自地进了屋,一看见邵群就开始咋呼:“邵群,不是吧,这点小风都能把你给吹感冒……”



李程秀往房间里看了一眼,觉得自己进也不是、出也不是,一时无所适从起来。



好在刘瑞及时出现缓和了他的处境。他面带微笑地走近李程秀,直视着他的眼睛,椭圆形的镜片反射着走廊吊顶灯的光:“程秀,跟我一起去转转吗?”



“我没穿外套,不能去,外面…”李程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慌乱移开了眼,总觉得他的目光会让自己心慌。



“没事,下雪不冷化雪冷嘛。外面的雪景更漂亮不是吗?”小刘冲他眨了眨眼,笑容十分可人:“就当是陪我一起开小差了,就五分钟。昨天你和邵总出去玩,留我一人办公,真的郁闷死了。”



他巧舌如簧,说得李程秀反倒不好意思起来,也不好拒绝。



二人并肩出了酒店,一路上小刘都在找话题,笑得十分开心,不管是多小的笑点都值得他大笑一番。李程秀有些疑惑,但又觉得这可能是他本人的性格,就没有多想。



走出酒店时,扑面而来的寒风夹杂着雪花,把李程秀冻得一哆嗦。他上衣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,裤子虽是加绒的,却也抵不住寒风侵袭。回望裹着厚厚羽绒服的小刘,他显得分外愚笨瘦削。



小刘自踏出酒店后就一声不发,李程秀默默地跟着他。



小刘似是有意带他走到了不久前发生山体滑坡的地段。那里的坑洼和泥泞被一层冰雪覆盖,偶尔有锋利的树枝和石块刺穿冰雪埋伏在土壤和碎石间,这一路段内参天的松柏已然倒塌,近处的几棵树堆叠在一起,远处还是茂密的松林,坡度不容小觑。晚上要是有人一脚踩空滚下去,估计就没命了。



李程秀只是看了一眼就胆战心惊起来。



“啊……”



倏地,小刘发出一声惊呼,他的眼镜不知怎的落到了那堆滑坡的土壤上。他有些抱歉的看了李程秀一眼,唇角浮现出一丝为难的笑容:“哎呀,程秀,我这双鞋其实是李哥的…你看。”



说着,他把脚下大一号的皮鞋给李程秀展示似的看了一眼。



“刚刚他爬山嫌麻烦,就和我换了。我也不敢脏了李哥的鞋,能麻烦你……”他挠了挠头,依旧是一副为难的神色。



李程秀瞬间就了然了他的意思。他有些不安的看了小刘一眼,莫名觉得那人的笑容让他感到毛骨悚然。



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。很多地方都出了问题。



李程秀深吸一口气,思索许久后,咬牙忍着恐惧,小心翼翼地朝那副眼镜走了过去。他冻得有些发抖,四肢都不协调,只能尽力放慢速度才能避免自己的腿一时打不了弯,使得自己滚下山去。



没必要这么提心吊胆的…毕竟自己又没惹到小刘。年轻人都会顾忌这些,不是很正常吗——



不过,他是有意把眼镜扔出去的?为什么?



为什么李文逊会爬山上来?



为什么,小刘会和他一起上山,在爬山的途中二人甚至换了鞋?



又是为什么,会是小刘带李文逊爬上山?他怎么会熟知这里的地形?



为什么会带他来滑坡这里——李程秀正欲蹲下身去捡那副眼镜,电光火石之间,一堆杂乱的问题突然涌上脑海。他被吓得惊出一身冷汗,身体瞬间僵硬起来。



难不成——



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小刘原先站的方向,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自己身后,清秀的面容上掺杂着一丝血色的阴鸷晦暗——



“对不起了,李程秀。”



他伸出手狠狠击上李程秀的胸口,巨大的推力使得后者的身体一下子就腾空了起来,大脑在瞬间一片空白,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了一圈——



——要死在这里了吗?


邵群……





邵群和李文逊在房间里攀谈了好一会,邵群却始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。即使李文逊跟他强调了很多遍李程秀和小刘在一起,他也只能打起丁点精神来和李文逊谈工作,实则满脑子都在想着李程秀究竟什么时候回来。



李文逊气笑了,张口就骂他:“你他妈是不是傻b啊?人还能跑没了?”



“那是我媳妇儿,能不担心吗。”邵群少见的露出一个笑脸,心情舒缓了些。



李文逊撇撇嘴:“我看小刘也挺喜欢你的,他一知道这个项目是和你签,要死要活求我带他一起来。”



“是吗。”邵群漠然,肉眼可见的不感兴趣。



李文逊再次被他逗乐了,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,一阵凄厉的哭喊声和撞击声就从走廊上传来。二人皆是面色一变,都听出了这是小刘的声音。



李文逊率先拉开房门,就看到刘瑞泪流满面、连滚带爬的样子。他慌忙蹲下身去,大惊道:“怎么了?刘瑞?!你冷静点!”



邵群的心没由来的一慌,全身的细胞都剧烈战栗起来,无边的恐惧在一瞬间蔓延。



“李,李程秀……”



刘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声音破碎且沙哑,很难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句子。



李文逊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,赶忙追问下去:“李程秀怎么了?!”



“李程秀、李程秀——”



“李程秀从山上掉下去了!”



轰的一声。



邵群的世界安静了。



他好像听到了理智崩断的声音,身体每一寸的控制权都在流失,感官逐渐麻木,大脑一片空白——



耳畔响起了很多杂乱的声音。有李文逊惊慌失措的逼问声,有刘瑞凄神寒骨的抽泣声和道歉声,也有那阵不知从何而来的、剧烈的耳鸣声——



李程秀从山上掉下去了……



李程秀……从山上……掉下去了……



李程秀……



他的程秀……



“邵群,邵群…你别,你别慌,小刘已经让前台报警了。肯定没事的,肯定没事。”



李文逊心慌不已。他知道邵群有多宝贝那个李程秀——更何况刘瑞还是他的手下,如果真出了点什么事,他也从这里面脱不了干系!



邵群是个什么样的人……?是能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,是个执拗且狠毒的人,是个被激怒就会偏执到死的疯子!



可这件事未免也……太突然……



正当李文逊沉思之时,邵群从床上一跃而起,猛地冲到刘瑞面前,不留余力的一拳狠狠落在他脸上——刘瑞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力,整个人都向后仰去,咳嗽半天后吐出一口混着血的浓痰。火辣辣的疼痛难忍,他的眼泪再次决堤。



“李程秀,为什么会掉下去。”



邵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压迫感渗入四肢百骸,让他的灵魂深处都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。



“我的眼镜掉了,他主动帮我捡……”



“我去你妈的!!”



邵群猛地一脚踹在他胸口,刘瑞的脸立刻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——



“李程秀他妈连外套都没穿!你还把他带去酒店外面,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!!”



“你最好祈祷李程秀没事。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,老子废你全家!!”



邵群气急攻心,更何况还带着病,说完这一番话时体力就近乎透支。可他折身绕回了屋里,面色差到了极点,自己穿好衣服,拿起李程秀的外套,抬脚就要往外走。



李文逊急忙拦住他:“你干什么去?”



“去找李程秀。”邵群面不改色。



“你疯了!外面下着雪,你还生着病,等救援队来了不行吗?”



“你怎么上来的?”邵群反问一句,感觉自己的思路出奇的清晰。



“爬山啊,缆车停了……”李文逊不明所以,只是说着说着,自己的脸色都变得煞白:“缆车停了……大雪……”



“等救援队来都多长时间了?”邵群狠狠的瞪着他,眼球布满血丝,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颤抖。“李程秀没穿外套……就算没摔伤也迟早会失温,我不能…”



李文逊从没见过邵群当着他人的面红过眼,要是真有也是气红了的。



可他居然愿意…为了一个男人,红了眼眶?



他看得愣了,一时忘了阻拦。



等他回过神来,邵群已经乘电梯下了楼。



李文逊暗骂一声谈恋爱的男人真他妈不要命,转过头来就赶忙去动员酒店店员、联络救援队。熟悉这座山的人几乎都跟着去帮忙了,救援队也表示在三个小时内能赶到,剩下的就看李程秀的造化了。



忙完这些,李文逊带上手机,赶忙跑出去加入那群人。这次众人寻找的目标除了李程秀,又外加了一个带病在身的邵群。



临走前,他回过头看了一眼靠在墙上喘着粗气的刘瑞,语气实在算不上温和:“刘瑞,如果真是你干的,邵群能把咱俩一锅端。”



刘瑞没说话,神色不明。





寒风朔雪,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——邵群看着山前高楼林立的城镇,脚下植被遍布、岩石嶙峋的山丘,想到自己的爱人还不明生死,心脏不禁剧烈地疼痛起来。



他被一个小职员带到了滑坡的位置。那副小刘的眼镜还落在地上,只不过位置更靠近平地了些,显然是被他自己有意捡了回来粉饰太平。



那些倾倒的松柏上的雪并不平整,树后的路上好像还有难以分辨的、凌乱的痕迹…足以看出这就是李程秀出事的地方。



邵群咬了咬牙,让那个小职员顺着这条路向西边寻找,自己则向东边走。小职员颇不放心的看了这个面色潮红、满身病态的男人一眼,有些犹豫的开口:“先生,您的状态很差……”



邵群挥挥手打断了他:“不用管我。找到他,报酬任你开。”



语毕,他不要命似的翻身下了坡,朝着留有痕迹的地方走去。巨大的树枝挡在身前,他再也懒得顾及其他,用再狼狈的姿势也要爬过去找他的爱人。



小职员愣了愣,也赶快小跑着跟上了他的脚步。



明明对这里的山路一窍不通、对这里可能会发生的自然灾害一无所知,却表现得如此决绝勇敢……

他看着那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略显落魄的背影,心里默默感慨一番。



这里正好是个下坡,直着下山的路被一棵粗壮的松树挡住,但也不排除李程秀滚下山去的可能。



邵群走在前面,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自己的肺好像要炸裂开来,体力不支,仅仅凭着一腔爱意和不安支配自己前进。小助理跟在他后面,身上别着酒店的对讲机,见他的身影摇晃就飞速掏出对讲机来汇报:“我是小王,正在和邵总走滑坡这边的山路。邵总…状态不算好。”



邵群拿不出多余精力来和他狡辩,因为他自己的状态确实不算好。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,抱着李程秀的外套,雪花落满了他的肩。



倏地,他身影一顿,随后猛地向前跑去——小职员见他反应如此剧烈,以为他是发现了李程秀的踪影,便欢欣地跟着他一起跑了过去。不过脚下的石块和杂草实在太多,他险些一跤摔下山去。



邵群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那块裸露在地面上的岩石——石脊锋利无比,上面落了一圈暗色的液体,周遭的雪上晕着深红色的液滴……



这是血……



会是谁的血?还能是谁的血?



邵群感觉自己的眼前突然昏暗了一下,随即又是一顿天旋地转的眩晕感,他费了好大力气才稳住自己的身体。



小职员也在看到那滩血的瞬间呆住,面色煞白。



“邵总,您爱人一定会没事的。我把对讲机给您…按住这个键就可以联络酒店。”



他把对讲机硬生生塞到邵群手里,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有些心疼。



几日前听说叱咤风云的邵总要来酒店入住,所有像他一样的小职员,不论男女,都激动了很久。外界都说邵群风花雪月过无不及,手腕狠辣,没人留得住他。



可是现在看来,并不是这样的。



他一定是动了真心。



语毕,小职员朝路西走了两步,又回头冲邵群喊道:“邵总,救援队很快就会到,他一定会没事的!”



“他…一定会没事的。”邵群喃喃,好像在安慰自己。感激地看了小职员一眼,他调整好心态,朝下山路的东边走去。



不知走了多久,雪势都没有减弱的迹象,雪花腾空翻飞,遮挡人的视线。邵群的脑袋疼得发涨,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,肺部火辣辣的疼。



他的衣角被树枝撕扯着,手在拨弄树枝之时也划开了许多道口子。他感觉自己的腿有些不受控制,在走下坡路的途中不住的打颤发软,心慌到无以复加。



一个不留神,他突然被一根从地底伸出半截的树枝绊倒,身子重重落地时没忍住闷哼了一声。邵群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混沌一片,地表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,混杂着各种潮湿的味道,让他很想就在这里阖上双目。



他挣扎许久,用手掌撑着身前的地面,打算以此为支点让自己重新站起。可随着用力,手掌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,邵群吃痛地把手收了回来,再看去已是血肉模糊。



他看了看那个锋利的石块,心里想的却是李程秀。李程秀也被石块划伤了,他会不会很疼?



程秀……李程秀……



你到底在哪…?





李程秀走在一片黑暗中,看不清前方的路,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。他浑浑噩噩地走着,漫无目的,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。



什么……东西……



什么很重要的东西。



很重要的东西…?



李程秀……



程秀……



李程秀……



好像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。



李程秀诧异不已,环顾四周,拼命找寻着声音的来源,却一无所获。



这声音太过熟悉,好像已经深入他的骨髓和灵魂——好像只要能听到这声音就怎样都好,只要听到这声音就无比安心…



这是……



谁?



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,觉得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清明起来,思绪被撕扯着溯回原先的身体——



他拼了命地想要睁开双眼,可怎样都无济于补。



李程秀……



那道呼声再次传来,嗓音是令人心悸的嘶哑,语气无边悲戚,似是在拼命压抑着身体里歇斯底里的绝望。



李程秀愣住了。



邵群…?



方才的记忆重归脑海,他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,记忆最终定格在刘瑞狰狞的表情和自己滚下山时的痛感上。



他好像撞到了石头…当时后脑一阵剧痛,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

但直至昏迷前的最后一刻,他心里想的还是那个他最深爱的人。



——邵群,救我。



他这样想。



李程秀…你醒醒……



那道凄厉的呼喊声再次响起,夹杂着呼啸的风声,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脸上。



李程秀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如撕裂一般疼痛,意识混混沌沌,仅是睁开双眼就要耗费千钧力量。他的思绪飘忽不定,脑袋疼痛难忍,喉咙里一片腥味……



周身的感官都逐渐归位,他眼前的黑暗逐渐散去。



再睁开眼时,薄暮的光芒熹微,恍若隔世。



邵群正用手擦拭着他的脸,见他缓缓睁开双眼时,心脏倏地静止了一瞬,随后又迫切地疯狂跳动起来——



“程,程秀——程秀,你醒了……”



男人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激动的泪水决堤,他把李程秀紧紧抱在怀里。他惊慌失措得像个孩子,只能靠这种方式来一遍遍的告诉自己:李程秀活着,李程秀没事!



天知道他看见躺在远处一动不动的李程秀时是什么感受——整个人如置冰窖,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在一起,那阵令人心碎的绝望让他瞬间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。



他颤抖着走过去,捧起自己爱人被薄雪覆盖的身体,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倾斜。



他一遍遍地喊着李程秀的名字,喊到自己的嗓子都快说不出话来,喊到声音嘶哑,喊到几近崩溃……



只要他能睁开眼……



李程秀被他抱在怀里,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和炙热到异常的体温,愣愣的打量了这个男人一眼。他嘴唇颤抖着,眼泪蓄满眼眶。



这还是邵群吗?



平日里高高在上、呼风唤雨的邵群啊……此刻正落魄不堪地抱着他坐在一块巨石旁,衣服凌乱且布满划痕,脸上沾了血污和泥渍,神色憔悴得像个流浪汉。



邵群的把两个人的外套都裹在来了李程秀身上,自己则穿着单衣,死死抱着他,似乎想借此让李程秀的身体快速暖和起来。



周围没有其他人,更没有救援队的踪影,带有温度的只有邵群一人……



他来了……他来救自己了。



真的是他……是邵群。



李程秀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,他再也忍不住崩溃和恐惧,情绪彻彻底底地宣泄出来。



二人相拥而泣,生的喜悦让他们的心紧紧贴在一起。



不久后,救援队赶到,二人获救。



被送上救护车时,邵群还紧紧牵着李程秀的手。尽管他的意识已经烧得模糊,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,可他还是不肯松开手。



李程秀看见了他血肉模糊的掌心,心疼得说不出话来。



二人被分开前,李程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,声音细若蚊吟。



“邵群。”



“我爱你。”



我爱你。



爱愿为我赴汤蹈火、愿踏上危险之地,一心想要找到我的你;



爱不顾自身安危、带病在身也要固执的来找我的你;



爱真的为我做出了改变的你;



爱爱着我的你。



我想和你过一辈子。



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吧,好不好?




李文逊、刘瑞和小职员三人并排站在山下,目送救护车离去。



小职员看着那两辆车一同驶离,泪水逐渐模糊了眼睛。



爱就是这样吗?



即使自己冻得瑟瑟发抖,即使自己有病在身,即使冒着丧失性命的危险也要找到自己的爱人。



邵群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内衬,把其他衣物都一股脑地套在了李程秀身上。救援人员发现他们时邵群的身体已经烫的吓人,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。



可就在他使用对讲机联系酒店前台报告方位时,即使声线颤抖,即使心底藏着巨大的绝望,还是镇定的。



也许……是想让自己爱人获救的信念支撑着他吧。



他这样想,在心底默默祝福这两个人天长地久,永远幸福。





李程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不浅,甚至后脑还剃去了一小块头发,只为了把伤口缝合好。邵群的掌心也缝了好几针,只是看着就触目惊心。



两人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,也算是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新年。邵群昏迷了整整一周才醒来,刚醒就被邵雯指着鼻子骂了好几天。她声泪俱下,怒斥邵群是不是不要命,医生说他再晚一点到医院神经就要被烧坏了。



邵群充耳不闻,一心要找自己的李程秀,说只要李程秀没事就行。气得邵雯瞪了他半天却不知该骂些什么,只能重重叹息一声,把病房外的李程秀拉进来,让这俩人独处。



二人相望无言。李程秀看着他苍白的面色,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。



邵群把他揽入自己怀中,心事重重,万分感慨。感受着怀里人的体温和心跳,他一遍遍地喃喃着:“没事就好……”



没事就好。



只要所爱之人平安,他什么都能付出、都能舍弃。



这辈子,他只要有一个李程秀就够了。



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傻缺,冒着丢掉小命的风险也要下山去找李程秀。那发着高烧头晕目眩、浑身难受的滋味儿,还真是不好受。


不过要是让他回到当时再选一遍,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找自己的爱人。



哪有那么多为什么。爱他算不算理由?



一醒来他把刘瑞的家底都翻了出来,扔给李文逊,威胁他说要是处理不好,俩人一块玩完。



但他不知道刘瑞其实是李文逊的表弟,那人自然对他下不了狠手。


事情远不会结束。





折腾完这一趟,李程秀对他的戒备已经近乎彻底放下了。二人提前搬到了一起,住在邵群北京的那套公寓里,越来越有夫妻的样子。他们每天忙里忙外布置着宝宝的婴儿房,李程秀用闲暇时间给宝宝缝制了很多衣服,盼望宝宝诞生的日子美满且幸福。



邵群帮李程秀安排的新工作离家很近,没有额外的工资和关系,没有有色眼镜和单独对待,李程秀很是喜欢这份工作。



Adrian和黎朔听说了山上的事后来看过他几次,见二人已经痊愈、安稳过日子的甜蜜模样,好歹放了心。



“不得不承认,邵群是真的爱你。”



Adrian噘着嘴,虽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,还是把话说出了口。黎朔看着李程秀,笑容温和大方:“希望你们幸福。”



“谢谢你们。希望我们,都能幸福。”李程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羞涩的笑了。



如果往后余生,爱人能一直陪伴身边,又何尝不是最幸福呢。



几人笑作一团,享受此刻的温存。



就在这时,邵群的电话打了过来。李程秀一接起,邵群的大嗓门立刻从听筒里传了出来:“媳妇儿,你不会还跟黎朔在一块呢吧?”



“嗯,我、Adi和黎大哥,三个人。”



邵群颇为不满的啧了一声,脸色铁青却又不好发火,只能冷冷撂下一句记得回家吃晚饭就挂了电话。



温小辉大受震撼:“牛啊,邵群都这么…”



这么开放了?这么包容了?不是一提到黎朔就生气了?!



“我们上次,把有些事说清楚了。”



李程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唇角的笑意,眼前又浮现出那晚他们相互敞开心扉的记忆。邵群一听他和黎朔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,乐得抱着他亲了一晚上,接下来一周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。



如果真的能和邵群过一辈子……李程秀禁不住幻想着二人的以后,笑得眉眼弯弯。



接下来的几个月,两个人的小日子越过越甜美,即使邵群越来越忙碌,也会坚持每天回家和老婆美美的睡一觉。



自那次后,他也逐渐尝试着和李程秀进行了那方面的事。虽然循序渐进的过程很痛苦,但好在李程秀终于跨过了那道坎。邵群一有时间就想拉着他翻云覆雨一番。



可眼见孩子快要出生了,邵群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。



怎么能少了求婚呢。



他骂了自己一句,当天就开始着手准备求婚的用品。他其实想做这件事很久了,只是在黑龙江突然出事,一下子把他的脑子都冲昏了。



他在婚戒店里认真挑选着他和李程秀的戒指,逛了一家又一家才敲定了一副铂金对戒。毕竟这是他求婚要用的戒指,还是由自己来精挑细选比较好。



对戒定制还需要花上一周的时间。邵群在这几天内订购了许多彩带、锦缎等等装饰物,在最后几天找个借口把李程秀和茶杯塞到温小辉家,打算自己在家把家里布置得像个称职的求婚现场。



为了这件事他还仔细咨询了温小辉三天——怎么布置好看,李程秀喜欢什么样的风格,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寓意…最后都快把温小辉逼疯了。不过温小辉还是详细地把流程给他讲了一遍,特意叮嘱了他一些细节,最后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把李程秀带到自己家里去。临走时还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,笑得揶揄。邵群也难得朝他露了笑脸,笑容里含着无边甜蜜。



邵群订购了几百朵玫瑰和一大捧丁香,花朵多到足以铺满半个客厅的地板。



他仔仔细细地把玫瑰铺在需要装饰的地方,从门口留出一条干净的小道来方便他牵着李程秀的手步入客厅中央,一路上途径娇艳欲滴的玫瑰、内里装有亮片的透明气球,四周的墙壁上挂满缎带和装饰物。在正中央他将单膝下跪,抱着那捧象征着青涩初恋的丁香花,举起那两枚刻着二人姓名缩写的戒指,说出最真诚的爱情誓言,央求他嫁给他。



区区一间客厅,他布置了一天一夜。趁着最后几小时的时间,他把缎带在卧室里绕了一圈又一圈,拈了些漂亮的花瓣撒在大床上,幻想着李程秀到时候羞赧又吃惊的表情,忍俊不禁。



忙完这一切,邵群深深呼出一口气,把那两枚戒指放在客厅中央的地面上,自己则回到家门口,慢慢顺着小道向前走去。



“李程秀先生。”



他慢慢走着,半抬起手臂,像是在做一个任人搀扶的绅士礼。



“你愿意,嫁给我吗?”



“我们不离不弃,这一辈子相守到老。”



邵群望向自己身侧,虽然那里是一片虚无,但他好像能依稀看到李程秀的身影。



“这辈子,遇到你,是我最大的幸福。”



他自言自语,预想着自己将要对爱人说出口的话,笑意更浓。



“程秀,我想给你一个家。”



“我爱你…我会永远爱你。”



“嫁给我吧。”



他单膝跪地,从地面上拿起戒指盒,目光紧锁在戒指上,满目期许。


他想,等孩子出生后,他会立刻给李程秀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。



铂金戒指的色泽闪耀在灯光之下,两枚开口戒内刻着“SQ”和“LCX”,寓意两人爱意无限、相守一生。



他混蛋了一辈子,好在他的爱人愿意给他这个机会赎罪。



而他,终于等到了能和自己爱人相守的那一天。





他没有开车,而是选择了和李程秀一起徒步回家。几人的住所距离并不远,温小辉识相的先把茶杯留下以防打扰到邵群的计划,还打趣说:等你们结婚了,可以常来这里玩。



邵群赞许地看了他一眼,李程秀羞红了脸,低下头去不发一言。



二人手牵手走在回家的路上,感受着暖风的吹拂,心脏也跳得极快。接近日落时分,街上的行人并不少。在北京这个经济发达的城市里,人人都渴望着拥有一个定所,亦或是一个家,能吃上热乎乎的一日三餐,身边有爱人陪伴……



简简单单,平平淡淡,这就够了。



邵群低头看着李程秀红透的耳根,笑了:“温小辉说的对。以后你可以经常去。”



“对什么对…”



李程秀满脑子都是“结婚”二字,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来。邵群看见他这副样子,哈哈大笑起来,用力握了握他的手:“程秀,如果我向你求婚……”



来往行人穿行,车水马龙之中,邵群的眼神分外明亮。他眼睛里好像蓄了光,一闪一闪满怀期许:“你会答应吗?”



李程秀的心脏好像被重击了一下。



而后,那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——像是发了狂,丝毫不受他的控制。



他鼻头一酸,看着邵群认真无比的神色,眼泪已经漫了上来。



邵群要向他,求婚?



“我……”



他正欲开口,却发现邵群的脸色在瞬间大变。周围的行人惊声尖叫起来,一阵巨大的油门轰鸣声逐渐加大,车前灯刺眼无比,一辆笨重的SUV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斑马线冲了过来,直直朝向李程秀的方向——



李程秀脸色煞白,想往前跑却为时已晚。那辆车显然是一直保持在加速状态,而且目标明确,只要李程秀挪动一步,它的车头也会跟着偏转——


是故意的?!



随着车子的逼近,李程秀逐渐看清了那道直直透过挡风玻璃的、泛着寒光的狠毒视线,那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一道目光——刘瑞!!邵群的眉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就皱了起来,意识到了事情的端倪。


但是来不及了。



刘瑞是冲着他来的…自己再往前走,还会伤到群众。李程秀认命地闭上眼睛,看着近在咫尺的车头,这辈子的一幕幕在眼前飞速掠过。



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。他被人猛地推了出去,撞在了一排被吓傻的路人身上,沉闷的撞击声响在同一时刻爆发在耳畔。



李程秀的心跳一下子静止了。他不可置信的话回过头,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好像能要了他的命。



凄厉的尖叫声在周围响起,熟悉的身影已经被撞击到了远处的路面上,鲜血渐渐染红地面。刘瑞降下车窗,字字泣血:“邵群!!不要!!!”



语毕,他嘶吼猛地打了一把方向盘,巨大的车身狠狠冲撞向路中央的护栏。



巨大的碰撞声响起,车子不知为何突然自燃,着起了火。众人乱作一团,有人前去查看被撞的人的伤势,有人急于报警,有人把跌坐在地的李程秀扶了起来。




邵……群?



把他推开的人……被撞的人是,邵群?



那个刚才还神采飞扬的,拉着他的手开着玩笑的…邵群?



那个问他如果向他求婚,会不会答应的,邵群?



“邵……”李程秀颤颤巍巍地想要靠近,可车辆通行的绿灯已经亮起,无数车辆阻隔在他和那条马路之间,好像有万米之远。



李程秀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跑过去查看邵群伤势的女人,眼底的泪再也控制不住,顺着脸颊滑落。他把全身的希冀都压在女人的身上——



拜托,求求您,说邵群还活着……



女人颤抖着站起身来,朝路对面忙于报警的人轻轻摇了摇头。



就在那一瞬间,李程秀的瞳孔猛地放大数倍——



他的世界崩塌了。



他眼前一黑,彻底晕了过去。






邵家唯一的儿子邵群,因车祸去世。



一夜之间全城风雨,邵老爷子悲痛欲绝。罪魁祸首刘瑞在车上放了液化天然气,蓄意杀人后畏罪自杀。



新闻上如此报道。




李程秀昏睡了许久。温小辉和黎朔守了他许久,黎朔因工作只能提前离开,留温小辉一人等着他醒来。



见李程秀悠悠转醒,温小辉瞬间就哭了出来。



“……邵群呢?”



睡了大概半个月,李程秀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。



温小辉一把抱住了他,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:“程秀,都过去了,都过去了……”



李程秀一字一顿的开口,心脏已经疼得麻木了,眼眶干涩不已:“邵群,死了,对吗?”



温小辉不忍回答他,只能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:“凶手已经死了……没事了……”



怎么会这样呢。



明明……明明都走到这一步了……



明明他们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。



明明都要向他求婚了。



李程秀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。他推开温小辉,自言自语着:“我要回家…我要回家。”



“不可以!”温小辉大惊失色,邵群布置的一切还在那个家里原封未动,就这么让李程秀回去,他怎么受得了?



“我要回家,别拦我。”李程秀看着他,泪水毫无征兆的落下。“邵群可能在,家里,等着我回去。”



温小辉哽咽了,他实在无法狠心拦住李程秀,更没有那个胆子让李程秀看到那一切:“程秀……过几天再回去,好吗?”



“我要回家!”李程秀猛地拔高了声调,抽噎个不停,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:“求求你了,只有,只有那里,有邵群…”



有邵群生活过的迹象,有邵群还存在的证明,有邵群留下的一切……



温小辉闭了闭眼,心如刀绞。



“好……我带你回去。”他狠下心来,觉得再拖下去李程秀可能也会借机逃跑:“但是不可以做傻事。”



李程秀沉默地看着他,最终妥协般地点了点头。




二人一起回了那栋房子。温小辉最终选择在楼下等他,没有随李程秀进屋。



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受不了,也知道李程秀肯定猜到了些什么。



李程秀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,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千疮百孔,再怎样也不会痛了。



可就当他拉开门看到那一片枯萎的玫瑰和精美的布置时,眼泪却止不住地落了下来。



彩带、气球、贴在墙上的“LOVE”装饰…大片大片的玫瑰铺在地面,唯独留下一条小路走向客厅中央。



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,在看到那束丁香和地上的戒指盒时,已经心痛得说不出话来。李程秀的双手颤抖着,用尽力气才把戒指盒捧在了手心上。



盒子是被打开的。两枚刻着二人名字的铂金开口戒漂亮端庄,静静地躺在盒子内,等待一场再也不会到来的求婚仪式。



那束丁香和玫瑰一同枯萎了。花瓣的水分已经消散,原本娇艳欲滴的花儿已经萎缩,再也不复当初的艳丽。



他搀扶着墙壁走到卧室内,精美的布置让他一下子跌坐在地。这个充满二人甜蜜回忆的地方,尽管布置精美,却不知为何显得如此空旷。床上的花瓣也已经枯萎,没等来男主人和他的伴侣,也再也等不来男主人。



李程秀再也忍不住了。他痛哭出声,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再也没有机会亲手为爱人佩戴的戒指。



他不知道邵群曾一个人布置这间房一天一夜,不知道邵群曾对着空气排练一场永远也没机会付诸实践的求婚仪式,不知道邵群究竟有多么爱他。



但他知道邵群甘愿为他付出一切,甘愿为他做出改变,并甘愿在自己许下诺言后做出行动。



他说他要给李程秀一个家。



他说他想让李程秀一辈子幸福,换他来提心吊胆。



他说他爱他,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。



可是邵群,一辈子也就那么短,你还先我一步离开了。



你连婚都没向我求呢。



你让我怎么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呀。



他忽的又想起那时,邵群笑着面向他,身后是车水马龙山川世界,周围是人山人海行人匆匆,身前身后都是无边权力、挥挥手就能翻云覆雨。



可他眼里只盛得下一个李程秀。



邵群面容俊郎逼人,眼睛里淌着光。



“程秀,如果我向你求婚,你会答应吗?”



李程秀换换闭上眼睛,意识逐渐涣散。



“…我愿意。”



丁香象征初恋,玫瑰象征热恋。



我爱你从丁香至玫瑰,哪怕阴阳相隔,哪怕花朵枯萎也至死不渝。



一场未完的求婚,一句再也没机会说出口的愿意,一枚再也不可能与爱人一同佩戴的戒指,一场再也不可能举办的婚礼。



再也无法相守走完的一辈子。




可我一直爱你,至死不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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